天蝎座原型神话!
在这里,我们可以主宰,而对我来说,哪怕是在地狱里,“主宰”也是个有价值的野心:称霸地狱远胜于效忠天堂。” ————Milton 《失乐园》
在前几章中我们提到过“古老的母亲”这个概念,她的代表形象往往是蜘蛛、蛇和龙。这些冷血的动物们,如此地远离人类所在的温暖的哺乳动物世界,符号上则象征着远离有意识世界的身体无意识本能:蛇的形象象征着肠道,海妖们则象征着脊柱尾部附近的丹田、气海的区域,也是生命的“基础”区域。所有我们提到过的关于冥王的神话也都可以联系到天蝎座,因为冥王正好象征着这个星座内在的“魔”。我们之前也看过天蝎座与猎户座Orion的关系,Orion由于侮辱了Artemis—Hecate女神,而被女神从地底深处派出的巨蝎杀死。
还有一些其它的神话形象可以联系到这个星座,并牵扯到了经典的勇者斗恶龙的题材。就像白羊,狮子和巨蟹分别代表着英雄的不同寻找经历一样,“龙”也有着不同的意义,它和“世界之蛇”有着很大的关联,象征着潜意识中的心魔,和“恐怖的母亲”一样的心魔。虽然很多时候Erinias(复仇女神)相对蛇妖来说是它更大众化一些的面孔。与龙的抗争是一个非常普遍的“动机”,但这种动机在天蝎座则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他们将要更深地、更经常性地面对那来自生命天性深处的恐怖与毁灭性的“爬行动物面”。一个很经典的神话,就是海格力斯(Herakles)力战九头龙(Hidra),另一个例子则是Siegfried力战Nibelungo的财宝守护:恶龙Fafner的故事。我们所有的人,在人生的某个时间段,都会遇到这条“龙”,然而,天蝎座则与它有着一个周期性的会面期,从而在龙之国造成一次又一次越来越深的战争。
另外一个象征着与龙对决的形象则表现在珀尔修斯(Perseus)和Gorgon的故事中。于所有的神话英雄一样,珀尔修斯也有着一个魔法般的出生,他的父亲是宙斯,然而小时候被一个邪恶的亲戚绑架走,并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出身的情况下成长起来。经历过很多风险,这里我们没必要提及,但是他与美杜莎的决战则是一个非常经典的“天蝎式动机”。美杜莎本身就属于天蝎的一部分,就像在很多神话中一样,英雄往往和怪兽是一体的,是同样的一个整体中的两个不同的面。在传说中,美杜莎曾经是一个侮辱了雅典娜的美女:
“戈尔工(Gorgon)是三个美丽的姐妹,她们的名字分别是Esteno,Euriale和Medusa(美杜莎)。有一个晚上,美杜莎与波塞东、雅典娜在一起,雅典娜因为戈尔工姐妹睡在了自己的一个神殿中而十分恼火,并将她们变成了长着翅膀的怪物,让她们具有穿透力的眼神与巨大牙齿、舌头外吐、长着尖利的爪子,并且把原本的头发全都变成了毒蛇,她们的眼神足以石化任何与她们对视的人类。”
这个故事还有另外几个版本,其中一个讲的是美杜莎被海王波塞东强奸,而遭遇侮辱时的恐惧将她的相貌彻底扭曲。无论在哪个版本,我们都可以找到与天蝎座息息相关的强暴与性侵犯的话题。无论美杜莎是因为侮辱了雅典娜而得到了这副吓人的面孔,还是因为她侮辱了“女性的灵魂”而得到了这个结果,我们所看到的题材其实是相同的。因为雅典娜,这个处女女神,宙斯的智慧,是一个对任何不文明行为进行惩罚的象征。美杜莎的面孔反射着女性的震怒与仇恨,而它的作用就是使所有看向它的人全身僵住。在心理学角度存在着一个很明显的事实,那就是所有的天蝎座人在其人生的某个阶段,或早或晚,都要面对这个对人生的持续痛恨与苦楚所带来的冷漠与麻木。
为了阻止国王Polidectes强行与自己的母亲结婚,珀尔修斯接下了杀死美杜莎的任务,也就是说,为了拯救一个女性形象而去与另一个女性对决的经典题材,而另一个女性形象则往往更加黑暗,但这两个女性形象,归根结底,都是母亲。个人的母亲只有通过战胜经典的母亲才能得到救赎。在很多时候,一个男性的心灵会因为受到自己母亲的愤慨与潜意识苦楚的影响,从而替她背负起这些包袱。于是,从戈尔工姐妹那里救出自己的母亲也成了救赎他们自己阴性面(Anima)的关键性任务。这种从自然界的最黑暗面里拯救“女性面”的企图,就成了天蝎座男女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在他的旅途中,珀尔修斯受到过几个神明的帮助。雅典娜警告他不要正视美杜莎的面孔,并将自己的盾牌送给他,让他从盾牌的反射中去看美杜莎。这个方面不需要太多的象征性解释,因为在面对美杜莎的震怒时,反思与象征性思维是必须的,也是最基本的。赫尔墨斯也帮助了珀尔修斯,给了他一把足以割下美杜莎头颅的宝剑:Adamantine,一双有翅膀的飞鞋,一个用来装蛇发女妖头颅的魔袋。冥王哈迪斯送给他一个可以隐身的头盔。而要得到这些物品,就必须去见葛拉雅的三个老妪,命运三女神Parcas或希腊的Moirae的另一种形象。她们只有一只眼睛,用一副假牙,并且知道进入戈尔工洞穴的唯一秘径。于是,命运对珀尔修斯,用炼金术士的话来说,是Deo Concedente。
很自然地,通过眼前这么多的神力帮助,故事的英雄人物达到了他的目的。在杀死美杜莎的同时,珀尔修斯释放了天马(Pegasus),波塞东的儿子,但是由于美杜莎的怨恨而始终未能出生,所以,珀尔修斯在给予自己自由的同时,也给予了天马自由。带有翅膀的马,是一个连接着对立面的桥梁,一个有着升入灵魂国度能力的地面生物。自此,珀尔修斯就可以利用戈尔工的头颅来对付他的敌人们,因为战胜了这个女妖,所以有能力利用她的力量来达到更加“显意识”的目的。
戈尔工和海格力斯杀死的九头龙都是“毁灭”的象征,是与天蝎深深相连的形象。美杜莎只能在看着她倒影的情况下被砍头,因为如果直视她,每个人都会被她的黑暗所震慑。神话中的这个方面,反射出一种心理状态,对于那些以盲目恐惧与震惊为主的精神病来说,美杜莎的头颅可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象征符号了。同样,九头龙也需要通过一些特定的程序才能杀死,这些过程往往使人接近某种转变,而不是继续压抑着,就好比美杜莎死后,也生下了Pegasus(天马)。
根据Graves所写,九头龙Hidra有着狗型的身子,与九个蛇一样的头颅,而其中一个头颅是不死的。它的呼吸与四周散发着致命的剧毒。是一个对于很多天蝎座来说很有吸引力的生物。
海格力斯所做的是,首先,用火箭将九头龙引出它黑暗的洞穴,之后屏住呼吸接近它。开始的时候,九头龙差点取胜,每当英雄用剑砍掉那魔怪的一个头,另一个新头(一说两个)又重新生出。海格力斯于是喊侄子Yolao来帮忙。伊奥劳斯用火炬烧灼断颈,头便无法重生。最后海格力斯将八头一一砍下,又用一把带有黄金的剑砍下正中的主头,在那个不死之头还在不断蠕动的时候,将其埋于土中,用大石压住,才算铲除这一祸害。
与龙之间的斗争,无论是Persus与戈尔工还是海格力斯与九头龙,都用很智慧的手法为我们呈现出了控制自我内心深处蛇性剧毒的方法与可能。没有任何一个怪物是可以只用蛮力就将其打败的,要打败它们就需要“反思”与“火花”,后者可以被理解成激烈的情感,或者把它看作是内心的火花与灵感。两种怪物都具有神性,在最终都不可能被完全毁灭,只能将它们转变。
无论这些怪物代表着很多天蝎座所承受着的感情的黑暗面,还是指投影在外界的,人们常说的必须抑制的“坏事”或“痛苦”,天蝎座的“魔”都将驱使着他们见到这些恐怖的,黑暗的,毁灭性的事物。很多天蝎座的人都决定在社会领域与这些“魔物”进行抗争,比如Martin Luther King (太阳在天蝎座),甘地(Gandhi,上升星座天蝎座)和弗洛伊德Freud(上升在天蝎座)。这些人物都是与龙进行过抗争,并在社会与文化上起到改变的例子。然而,这场战争的最深层表现则是位于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因为无论美杜莎还是九头龙,都位于一个“黑暗的小巷”里,位于自我“心灵的沼泽”中,并在人一生中的不同时刻,从它们的栖身地浮现出来挑战我们,从而得到每场战斗的“战果”。
天蝎座的人还会遇到另一种更加精细一些的“龙”,也就是《浮士德》的故事中出现的“龙”,在这里,与帕尔西瓦(Parzival)的传说一样,让我们走入中世纪,虽然魔法师与“他的阴暗面”,蛇性的梅菲斯特之间的斗争,是一个很早以前就存在着的故事。梅菲斯特是一个“母神的儿子”,“他的力量总是趋向于邪恶,然而其结果却总是做下善事”。浮士德对力量与享受的贪婪,他的腐败与其最终的救赎曾经激发起人们在歌剧、小说、游戏上的灵感,也激起过各个年龄人士的梦想。虽然像戈尔工和西德拉这样的生物有点令我们难以置信,但梅菲斯特这个形象却貌似离我们近若咫尺。魔法师的故事所阐述的是某些男性或女性由于痛苦与孤独,与自己的同类隔绝开来,并期盼着通过出卖自己的心,换取一种足以统治那些曾经在生命中伤害过他们的事物的力量。就这样,得到了魔力却失去了心,并被永世囚禁。于是他自己的恶魔倒影,不断地追踪着他,并企图毁灭所有由他的力量所可能带来的享受。直到最后,任何他碰触过的事物都会衰败。纵使这样,浮士德是个英雄,就好像《失乐园》中的路西法(作者Milton的上升星座在天蝎),因为他有着一种勇气,一种进入平常那些“好人”不敢接近的领域的勇气,而在造物主眼里,这种勇气是有价值的。于是,在歌德巨大诗篇的末尾,浮士德得到了救赎。
“浮士德博士说道:我的承诺囚禁了自己。我愚蠢地轻视了上帝,背叛了他并且投靠了恶魔。所以,失去了上帝的宠爱,我不可能再回到他那里,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安慰。而如果我违背了自己用血写下的契约,我就更没有权利提及自己的尊严。恶魔对我实行了他的承诺,因此我也要保持我自己的承诺。”
根据中世纪的文学传记(亦或许不仅仅是一篇幻想的传记),浮士德是这样说的。一个阴暗的形体企图飞翔,与Acts.Marlowe笔下的魔法师西蒙有着一种联系,在他的故事中,十分忠实着腐败与失去理智的浮士德博士的传说。但是歌德,由于其上升星座是天蝎座,他所作出的理解与穿透则更加深入,将《浮士德》变成了一个从黑暗到光明的心灵旅程,歌德十分注意着浮士德的自私与他对力量的盲目寻找,但却在他的性格中灌入了所有堕天使路西法所具备的“被玷污了的伟大”。浮士德的“自私”向他开启了与梅菲斯特(叛逆的灵魂)相遇的大门。这个蛇性的恶魔并非出现于炙热的烈炎中,也没有因自己的热情而燃烧,而是极为冷漠的,冷漠到足以使世上所有的清新与纯真彻底枯萎。Philip Wayne在他翻译《浮士德》时的前言里写到:
“说犬儒主义是唯一的原罪,看似简单,但并不因此而浅薄。如果我们想正确地审视歌德笔下的恶魔,认识这一点则至关重要。他是撒旦最有说服力的形象写照,而他的犬儒主义,他的嘲笑和他的叛逆是他思想中的基本音符。今天的他已经远比昨天新潮。举个例子,一位电报员,可以在那些因为听久了办公室里的污言秽语而造成的秘密的内心压抑感中遇见他。撒旦在现今世界的存在与他在古代的存在一样真实,而古语中的“Diabolo”这个词,今天则意味着弹道学与诽谤。”
犬儒式的否定倾向就像自然灾害一样影响着很多天蝎座的人。很多时候会被隐藏在一些更加乐观的外表下,而他们本人并没有看见自己毁灭性的“否定”观,只是偶尔在他们生命中一些基本察觉不到的作用发生的时候才会有所感觉。说白了,是一种压抑感或麻木感,认为无法改变什么,而他们的根源往往来自童年的某些绝望或青少年时就开始了的对黑暗面的那种独特的感应。浮士德对梅菲斯特出卖了自己的心灵,以此换取生命流程的停止,并始终保持在“此时此刻”。这似乎深深地联系到了天蝎座的固执(恒定星座),由于他们的苦楚与否定观,经常会希望牢牢抓住幸福与享受不放,而不能任其自然,(执着、占有欲)。于是在他们得到想要的一切的同时也失去了幸福。醋意与占有欲是天蝎座的一个很经典的话题,往往会给他们与他人的关系上带来很多负面的影响。这就是浮士德与他的梅菲斯特所说的:
《如果哪怕只有一次,我能对流动的时间说出“你是多么的美丽啊,留下来吧!”那么你就可以用锁链将我绑起,因为那个时候对我来说将是时钟的最后一刻敲响》
在诗篇的结尾部分,浮士德几乎说出了最可怕的诅咒,然而他战斗的灵魂阻止了他落入圈套。浮士德的双手沾满了腐败与黑暗,然而这不单单是帮助他获得力量的途径,也是帮助他寻找光明与爱的途径。最后的最后,他所做的一切都得到了原谅。在歌剧的高潮部分,天使们伴随着浮士德不死的部分飞往天庭,并唱到:
《灵界尊贵的客人已经得到了救赎,从邪恶中得到了救赎。只有那些无休止战斗到最后的人才有权利得到这个奖励,而他们战斗的动机来自崇高的愿望。最高处的“爱”对他产生了兴趣,天堂的大门向他敞开,并将像兄弟一般接待他》
浮士德和梅菲斯特是一个混合体,是天蝎座的内在斗争的真实写照,虽然有着骄傲与自私的倾向,犬儒主义与对力量的渴望,但却无时无刻不在追寻着爱,而这一点也将解救他们。不管我们如何看待《浮士德》,它始终是文学创作史上一部最伟大的也是最复杂的作品之一,原因就在于它俯身在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经典人类身上。在歌德诗篇的第二部分,浮士德曾经实行过一次炼金仪式,通过风、火、水、土的力量到达神秘的母神世界,之后升入天界。而在他的纯化旅程中始终都没有放弃对灵魂的追求。
荣格曾经对浮士德的这个形象十分痴迷,他看见了浮士德身上所表达出的一个西方文化内在的大问题:在不结实的绳子上行走的荆棘丛生且困难的道路,和这种苦楚与犬儒主义造成的对人生的绝望,一种自我证实与一种远远超过物质补偿的宽恕。浮士德是一个有灵性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有着肉体感性的人,于是便坠入了这两个方面的陷阱之中:既抛弃了人类,也抛弃了上帝。荣格是这样描写浮士德的复杂性格的:
《浮士德的渴望将他引向崩溃。他对另一个世界的思念使他厌弃生命,从而使他进入了一种自毁阶段,而,同时他对世界声色的留恋让他重新潜入了一种不幸,一种困惑和一种灾难,而这种不幸的高潮就表现在Gretchen悲剧性的死亡。他错就错在跟随了自己的里比多且任由两个世界向他奉献的最坏的层面将自己拖垮,就好比一个被强烈的、暴力的激情所主宰的男人》
很多天蝎座的“魔”,都与这个形象紧密相联,将他们暴力的冲动同时推向上面也推向下面。就像原始的勇者斗恶龙的形象一样,他们必须与它战斗,并学会面对生命天性真实且令人恐惧的那一面,由戈尔工和九头龙所代表的那一面。他们崇高的追求,像荣格所说的那样,或许会导致他们轻视人生,而他们强烈的性欲也会使他们沉沦于这个世界,这两种特征不会是令人愉快的合作伙伴,两者都来自一个中心,一半是肉欲,一半是灵力,就这样,“浮士德”的道路将会很长很长。对于天蝎座来说,将肉欲化的灵知与灵魂化的肉欲融合起来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就不奇怪当他们面对这种不可能的组合时,不是压抑自己,就是颂扬两者中单一的一面。浮士德,虽然《获取了两个世界最坏的层面》,其结局则是包揽了这两个世界并成为了一个庄重的形象与一种强大的宽容。